夜谈(1/2)
夜谈
厢房中间有一道圆形拱门隔开内室和外室,矮塌正对着门,床则在内室。
屋子里只堪堪留了一盏烛火亮着,火苗安静地燃烧,时不时爆出一颗火星子。
崔嘉慕身量高,躺在矮塌上只能缩手缩脚地窝成一团,躺得并不舒服,故而总是忍不住翻身调整姿势,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十分突兀。
躺在内室床上的程芷也并未睡着,习武之人听力敏锐,只要她闭上眼,崔嘉慕的呼吸声落在耳中就尤为清晰,吵得她心乱如麻,毫无睡意。
又听见了崔嘉慕翻身的动静,程芷试探性开口:“崔嘉慕?你睡着了吗?”
“......”崔嘉慕睁开清明的双眼,“没有,怎么了?”
深夜万籁俱寂,让崔嘉慕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,语气也显得温柔许多。
也许是夜色旖旎,也可能是屋外风声温柔,令程芷听着崔嘉慕的声音忍不住蜷了蜷指尖,卸下全部防备,软软地小声说:“唔......有点睡不着。”
听着仿佛是在撒娇。
“那我陪你说说话?”
“嗯。”
可是说什么呢?
程芷眨了眨眼,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光:“你为何想要离开京城到这么远的清苑县来做官呢?为了证明自己吗?”
屋子里静了片刻,崔嘉慕盯着跳跃的火苗缓声说:“我只是跟他赌气罢了。”
程芷一愣,没有想到理由这么简单,紧接着她听见崔嘉慕自嘲的轻笑。
“是不是很幼稚?”崔嘉慕眼前恍惚出现了崔太傅的背影,而他在后面踉跄地追喊,但那人却从不回头,“想他看我一眼,哪怕是生气地斥责我也可以。自打我有记忆起,他就没有抱过我,对我也一直很冷淡。我不知道其他人家中父子之间是如何相处的,但绝对不是我这样。”
他本以为他的父亲是个不茍言笑的性子,但他却见过崔太傅对他引以为豪的优秀学生露出赞扬的笑容,于是他埋头苦读,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,他高中状元了。当他欢天喜地地来到崔太傅的书房中向他报喜时,却被崔太傅呵斥“出去”,那一刻他就像是站在冬日雪地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,从身子冷到心底。
于是当皇上封他京中官职时,他婉言拒绝了,直言想要到偏远的地方历练一番。皇上乐见其成,欣然应允。
然而崔太傅对此不置可否,没有表露出一丝赞赏抑或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。甚至在他离京那日也没有出现。
“世人只关心我是崔太傅之子,而我父亲甚至是完全不在意我。”
程芷懊恼,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头,她本以为会听到少年人意气风发的远大志向,却没想到揭开了崔嘉慕的伤疤。
“对不起。”
崔嘉慕轻笑:“你道什么歉?我父亲对我冷淡又不是你造成的,说起来我反而还要多谢你。”
程芷茫然:“谢我?”
“若不是在秦州时你要我去信给我父亲,或许我还得不到他的赞扬。”
程芷想起了崔嘉慕给她看的那封信,信中崔太傅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夸赞了他,尽管只是寥寥几句。
她心中忍不住替他感到开心。
“那你确实要好好谢谢我。”
然而屋子里平静祥和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,就被外头的打斗声倏然打破,程芷猛地翻身下了床,三两步冲到房门口,将右耳贴上门板,凝神细听。
崔嘉慕肃穆地走到她身侧等她探听结果。
很快程芷就直起身子,飞速地说了一句:“周伯跟人打起来了。”
一时间他们二人脑中闪过无数念头,莫非有人在周围鬼祟偷听才会被周伯抓到动静?他们方才的那通谈话不知是否被人听走。
他们交换了一个懊悔的眼神,程芷拉开门,二人一起冲了出去。
漆黑夜色中,只能借着月芒依稀看见有两个人在院子里缠斗,程芷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去加入战局,却被崔嘉慕拉住。
“你拉我做什么?”
“此人跟周伯打得不相上下,你明显不是他的对手,贸然闯进去反而会受伤。”崔嘉慕认真地看着程芷,握住她手腕的力度不容挣脱。
程芷无法反驳,崔嘉慕说的话确实在理,她气闷地嘀咕:“又来一个我打不过的!武功高手何时变成大白菜到处都有了?”
黑衣人出手狠辣,招招都冲着周伯命门而去,观战的二人都忍不住为周伯捏了把汗。
打斗的声音惊动了州判府中夜间巡逻的护卫,一串脚步声从远处传来。
黑衣人动作一顿,露出破绽,周伯趁势一击,黑衣人回挡的动作慢了一步,被周伯用尽全力的一拳打中腹部,剧痛霎时间铺天盖地地袭来,他躬腰捂着痛处,察觉耳畔脚步声越来越近,索性不再恋战,后撤几步扭身几脚登上墙头一跃而下。
周伯没有去追,返身回到崔嘉慕身侧,小声说:“小人听见屋顶瓦片被人踩响的声音,出去后就看见一个黑衣人从屋顶跳下,虽然此人蒙着脸,但小人跟他交了手,不会认错,就是风吟。”
程芷和崔嘉慕俱是一惊。
怎么又是这人?他想做什么?
不一会儿数名提着灯笼的仆从和护卫赶到,走在前头的管事显然是从酣睡中被人匆忙叫醒,草草披着衣裳就来了。
他上前询问道:“方才有下人告诉我这里有刺客,敢问几位可有受伤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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